基於多年來對中世紀武器的喜愛,我當然不能錯過參觀備前長船刀劍博物館的機會,特別是它還位於岡山縣的瀨戶內市這個千年—來享有生產日本最佳刀劍美譽的地區。
更棒的是—我和我的搭檔發現,只需1500日圓,我們就可以參加一個工作坊,在這個工作坊中,我們可以在博物館常駐刀匠安藤祐介(Yuske Ando)的指導下製作裁紙刀。 (說真的,這多酷啊?!)
抵達後,我們開始遊覽博物館以及這裡令人印象深刻的刀劍收藏,其中有許多收藏都可追溯至1000多年以前。這間博物館還提供不少英文的小手冊,而且(專業提示)如果有事先通知,甚至可以安排會說英語的導覽人員。
讓我告訴你 ─ 你將在展示中見到的刀劍都美到讓人屏息。
「武士刀打從一開始在概念上就是兼具武器與藝術品」,備前長船刀劍博物館的館長杉原賢治(Kenji Sugihara)這麼說。「令人驚訝的是,所有的傳統日本工藝都能體現在武士刀的製作過程中:用於刀鋒的窯燒;用於刀鞘的木雕、造紙和塗漆;用於劍柄的織布和綁繩;以及用於護手、家徽和其他能使成品更美觀的裝飾品上的雕刻。」
鍛造日本刀需要三大關鍵資源—用來製造鐵礦的鐵礦沙、用來製成木炭能燃燒足夠熱度的紅松木,以及用來冷卻刀片的水。由於山上富含鐵沙,松樹林茂盛,吉井川又近在咫尺,備前自然發展成了造劍中心。
然而,打從一開始備前擁有的就不僅僅是自然資源。
杉原說:「儘管備前這裡找得到的材料確實有著最好的品質,但真正讓備前獨樹一格的是工匠的水準」。 「事實上,在日本被登記為國寶的刀劍中有50%是從備前鍛造出來的—包括宮島嚴島神社裡供奉的名刀友成(Tomonari )。」
刀匠不僅會將他們的名字刻在自己製造的刀劍手柄下,還會採用特定的刃紋(hamon)(刀身上標誌性的“回火線”,為硬化過程的副產品)以表示出他們工作的區域。
因此,刃紋圖案幾乎像是代表不同造劍區域的商標—複製其他區域的刃紋圖案是被法律禁止的。即便如此,備前地區以外的工匠仍常會複製備前的圖案,因為任何帶有備前圖案的武士刀都能以比原本高上許多的價格出售。
難怪,至今還沒有備前的工匠抄襲其他地區刃紋的記錄。
不過,備前的日本刀可不只是日本武士的遺風殘片。事實上,備前的工匠至今仍在繼續生產和銷售日本刀。人們多的是來買新刀的理由。
比方說,有的人買武士刀來當作傳統的60歲禮物,或者放在死者的棺材上以表敬意(又稱做枕刀)。還有一些依然存在的古老傳統,包括在結婚時將短刀(傳統日本匕首)傳承給新娘,以抵禦邪靈(也有些人認為這可能會使她的婚姻提前結束)。
即便如此,新刀的銷量仍舊一直在下滑。更糟的是,現代刀匠在追求他們的藝術作品時,還會面臨另一個挑戰—原材料的短缺。
「山區受到法律保護,所以想獲得製作鐵礦的鐵礦砂以及在回火過程中包裹刀片用的黏土,就變得越來越困難」,安藤解釋道。「此外,昆蟲和氣候變化正在毀滅紅松木,而大多數製作木炭的工匠正逐漸老去或死亡。」
隨著材料價格上漲,傳統刀劍的價格也在上漲。另外,只有通過日本文化廳考試的工匠才能在日本成為刀匠—即使如此,刀匠一年最多也只能製造24把刀,因為法規要求製造每種傳統日本刀時,積極勞動天數不得少於15天。
在這些限制以及奢侈品的消費優先度被經常性降低的經濟狀態下,現在許多刀匠都在苦撐著。
「越來越少的人購買真刀,越來越多的刀匠不得不放棄他們的藝術,因為無法謀生」,安藤說道。
在這樣的背景之下,我和我的搭檔加入安藤的班級來製作裁紙刀。我們拿到了安藤自己扭過且槌敲成形的鐵釘,他指示我們使用銼刀,並要我們為即將完成的裁紙刀磨邊。
這個過程花費了一些時間,十足鍛鍊了我們的前臂—我只能去想像要做出整把武士刀需要多少的力量和耐力。
然而過了一段時間,我們開始在我們的小裁紙刀上留下可怕的邊緣。整個過程當中,安藤一直站在一旁,當任何人有問題時都給予友好的建議和隨時的協助,並且用小紙片來測試我們的作品。
我們度過了愉快的時光,我絕對推薦安藤的課程給任何參觀博物館的人。由於工作坊注重的大多是肢體活動,即使日文不好應該也不會造成太大問題。
最後,我們從幾個彩色摺紙護套中做挑選,以保護我們才剛削尖的刀片,並感謝安藤的指導。
當被問及他希望我們帶給國外人士什麼訊息時,安藤以身為一名鐵匠的直言不諱回答:「我希望人們知道,造劍師至今仍在製作日本刀—這項藝術仍未死亡。有時,來到博物館的人們會問我:『你在做什麼?』,當我告訴他們我正在製作日本刀時,他們感到很驚訝。每當聽到這個反應,我總是很痛苦。」
儘管他作為一名刀匠已有19年的實踐經驗了,但安藤仍然認為在這門技藝裡自己仍是學生。「有一天,我想達到真正的備前風格」,他謙虛地說,「這是我的最高目標。」
穿過博物館周圍的工作坊,人們可以看到其他也在工作的工匠—雕刻師、刀鞘製師、磨刀師等等。看著他們工作的模樣,感覺就像在時間的迷霧中迴盪。
在我們參觀的時候,委託安藤製作一把刀的金額有點超出了我們的預算,但是能直接看到備前工藝的品質和歷史,如果他其中一把刀有一天掛在我們的披風上,也不足為奇。
在此之前,我很欣慰地知道,備前的傳統藝術將在像安藤這樣的工匠手中留存—藉由鍛冶的火光持續守望下去。
影像及文字由 Peter Chordas 所提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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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採訪作者
Setouchi Finder Editorial Dept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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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y Hori Madoka